Ahan

【多妹】病名为你

温吞:

现背,一个小小脑洞


主题思想大概就是因为你病了所以我病了


成绩不好的时候多妹互相救赎互相扶持的故事


目前我最满意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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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田野生病了。


只有李汭燦知道


 


2


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了。也许是被淘汰后一场充满同情与失望的采访;也许是看不到尽头的连败;也许是眼见季后赛门票粉碎在眼前;又或者只是深夜一场无力回天的rank。




总之李汭燦那常年把一半注意力分给田野的习惯,终于有一天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虽然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起初李汭燦并不愿相信。他和田野双排,刻意拉大了声音狐狸叫,好像拼了命要和田野争个高下,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场游戏下来他们两人喊的脸红脖子粗,而周围的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在角落里报团取暖,惊恐地看着他们俩,瑟瑟发抖。




李汭燦沉沉叹了口气,直球不行,那就只能曲线救国。他开始把逛B站作为每天的固定任务,特地找一些搞笑视频或者电竞区up整的活发给田野。两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休赛期的固定聊天软件是英雄联盟,微信聊天框里基本都是转账收款,这么多年消息记录也不过寥寥几页,反倒是最近李汭燦频繁的分享转发让两人的微信聊天丰富了起来。




聊天记录多了不假,不过效果不太好就是了。




刚开始田野会狐疑地瞅他,圆圆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是不是有病”。后来索性就随他去了,只是目光里的情绪越发复杂。李汭燦尝试分辨过,兔子在电竞圈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虽然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到底还是学会里几分伪装,不会傻乎乎拿伤疤示人。李汭燦能从田野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难掩的痛楚,已经是托他们相识多年的福了。




但这远远不够。李汭燦在田野一天比一天绷紧的嘴角;一日比一日难过的目光里感到了一种如临深渊的惊惧,田野周身好像围了厚厚的一层茧,而他正在被一步步推离那只蜷缩在中心的兔子。




李汭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也抓不住不断下坠的田野了。




某一天深夜,队友都结束rank回了宿舍,空旷的训练室里只剩李汭燦和田野两个人,李汭燦在点掉对面水晶后关掉电脑,踱到田野身后撑着他的电竞椅看椅子上的人打游戏。偌大的房间里只剩键盘鼠标的敲击声,他和田野的呼吸清浅,因为离得太近,渐渐交织在一起。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柔软的气氛里生出了一种名为暧昧的东西,依赖和注视化成一汪泉水将他们包围,田野向他日益封闭的世界终于在此刻掀开了一道裂隙,李汭燦心如擂鼓,他明白,就应是现在。




于是在田野摘下耳机的刹那,李汭燦开口叫他:“田野,你对我笑一个。”




正在摘耳机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抓着耳包的手僵在半空。不过这样的反应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下一秒田野就故作镇定地把耳机挂在显示屏上,侧身回头朝撑在椅背上的李汭燦露出一个笑:“怎么了?”




李汭燦没说话,他紧紧盯着田野。面前的人确实在笑,眼尾和嘴角都弯起完美的弧度,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不过细细看去,嘴角肌肉僵硬,笑意未达眼底,如果放任自己沉入对方那双眸子里,想必入目皆是破败,所见满是疮痍。




狐狸终于灵活地从那条缝隙里钻进巨大的茧房找到了兔子。然而他悲伤地发现兔子的毛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它遍体鳞伤地躺在茧房的中央,看着远处那只想要靠近却因为自己这一身伤而不知所措的狐狸,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虽然失败了。




钝痛通过李汭燦的视觉神经钻进了身体,惧意化作锐利的刀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终于找到他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狠狠刺入,痛得他几难呼吸。




李汭燦不能承受般地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世界陷入黑暗,于是心里的答案明了——




田野,不会笑了。




 


3


田野不会笑了,并不是说他挤不出笑容。田野在脸上蒙了一层僵硬灰败的皮,这层皮严严实实捂住他流血的伤口,展现给世人完美的表情——恰到好处的笑、恰到好处的自责、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恰到好处的踌躇满志。




他的情绪和表达都称得上一位无可挑剔的队长,在队友面前无坚不摧,在媒体面前无懈可击;只有在面对李汭燦时公式化的表现才会偶尔放下防备,李汭燦小心翼翼地探过手去,穿过那层虚假的面皮,触及的却只是一片阴冷的空洞。




李汭燦不敢对别人说。他沉默地看田野折磨自己,田野往自己身上划一刀,他便跟着划一刀;田野输比赛熬夜打rank,他就陪着;田野不笑了,索性他也不再笑,反正在别人眼里他一直都算得上高冷。




田野接手了明凯的指挥任务,要学要看的都比以前多得多。李汭燦是队伍的输出位,田野的压力他分担不了,甚至在游戏里他们两人的交流也比其他位置少得多。李汭燦不知道怎么救田野,他不会安慰人,说不出那些酸的出水的话,甚至没有办法对田野明明白白许一个承诺。




他只能跟着田野一起疼。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明凯:“如果一个人不会笑了你能看出来吗?”




明凯有一瞬间的慌乱,目光躲闪四处乱瞟,但李汭燦注意到明凯的目光在经过田野时,有过短暂的停顿。


“为什么问这个?”明凯想了下反问他。




然而李汭燦已经得到了答案。




果然明凯也注意到了,田野的反常。




“没什么,随便问问。”李汭燦搪塞过去,转身走了。




 


 


20年结束的很快。


李汭燦回韩国的前一天晚上,和田野在食堂吃了顿平常的外卖。当时他拿勺子扒拉着虾仁炒饭,听到田野叫他名字,抬头看过去,对面的人露出个牵强的笑,伏在那张面皮后的悲伤一层叠一层涌上来冲击着他的伪装,这实在是一场拙劣的、漏洞百出的表演。演员在台上咬牙硬撑,而他唯一的观众选择了对那些破绽视而不见。




田野说:“李汭燦,你对我笑一个。”




李汭燦尝试性地扯了扯唇角,又很快把微小的弧度抹平。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田野。




狐狸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冲着兔子摇了摇尾巴。




你笑不笑都好看,我陪着你。




狐狸偷偷在心里说。






4


21年队里来个一个叫朴到贤的后辈。


虽然李汭燦不愿承认,但田野的药,似乎找到了。




那个又高又帅的韩国男人在田野面前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狗狗。他会托着腮侧头肆无忌惮地OB田野,会在田野饿了叫着点外卖的时候配合地说“我饿我吃”,会陪输比赛的田野玩一晚上大乱斗,会对田野说“我保护你”,会一边打游戏一边给自己配乱七八糟的音效。


更重要的是,他会让田野笑。




尽管李汭燦不知道一串在田野听来像鸟语的rap或者动不动就伸大拇指点赞的习惯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不过田野确实为此大笑到气都喘不上来。




李汭燦坐在朴到贤旁边越过他去看那只许久都不曾这样鲜活的兔子,表面上跟着笑,心中鄙夷——幼稚,非常幼稚。




却不知道是谁偷偷跑回宿舍对着厕所的镜子练习竖大拇指,一脸别扭地对着镜子说:“我保护你啊”。最后只能双手捂住通红的脸低下身去——不行,真的做不到。




让田野笑是朴到贤的天分,笨蛋李汭燦学不明白,就算做出来,也不过是让彼此都尴尬的东施效颦。




和朴到贤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老朋友李炫君。李炫君是一个类似bug的存在,他的名言“卧槽viper3”“我腿断了”“十分钟后C”已经成了电人标志,有他在,田野不知道比曾经开朗了多少。




田野又开始笑了。不管是朴到贤还是李炫君,甚至赵礼杰都能让田野露出他阔别已久的笑容。于是李汭燦愈发沉默,把自己变成一个烘托热闹氛围微不足道的边缘人物。他当然也会跟田野说话,不过总要静静等其他三人说完才开口。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自己尝试了那么多方法,换来的是田野一日比一日的紧绷。田野看到他并不会感到开心,这个事实虽然伤人,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




有时晚上和朴到贤躺在宿舍里,李汭燦会忍不住问田野口中的那个喜剧人,你是怎么做到让田野笑的啊。




弟弟很乖,用口音奇怪的中文回答他,很简单啊,把哥你逗笑就行了啊。




朴到贤翻了个身面朝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眨巴他的狗狗眼:“不过哥,你为什么不爱笑啊?”




李汭燦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着田野话题却突兀地转到了自己身上,他决定不理会朴到贤的胡言乱语,恨恨地把被子拉过头顶隔绝外界的声音。




什么啊!不想说就不要说啊!什么把我逗笑就行了,这么扯的话亏你编的出来!




狐狸咬着牙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在心里骂朴到贤,反正你告诉我了我也不会做,我才不会跟你抢田野。




才不会!








 


 


日子一天天过着,这只银河战舰的第一战还是倒在了离春季赛冠军近在咫尺的地方。




有粉丝安慰他们第三名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对于这五个背水一战的人来说,只有向前一条路,其他所谓的抱憾都叫做无底深渊。




比赛结束后队里录了一个视频,轮到李汭燦的时候他对着镜头说他其实很想去冰岛,田野坐在旁边等他,眉间满是阴郁,无意识咬着手。李汭燦说完起身向外走,田野也跟上去,他们肩并着肩,就像小时候那样,走过拐角的时候田野轻声对他说:“没关系的,夏天加油。”




“你对我失望了吗?田野。”李汭燦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藏在裤兜里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




田野没想到他这么问,惊讶地挑了下眉。田野并不常做这个表情,这使他看起来颇有了些少年人的活力:“别瞎想。”田野熟稔地拍了下他的手臂,“夏天等你带我赢啊。”




田野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是熟悉的波浪线。一个“啊”字百转千回,为了让他相信,又比平时再多绕了两个弯,缠缠绵绵的仿佛让李汭燦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刻意,太刻意了。




“你真这么想吗?”李汭燦突然不想再陪田野演下去。他毫无预兆地站定回身逼近田野,田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没防备地撞到墙壁。李汭燦见田野退无可退,索性又压过去几分,“你真这么想吗?”他重复,“田野。”




“你...”田野安抚性的笑意还没收回,看到李汭燦眼中莫名的怒意后嘴角蓦然僵住,嘴唇翕动了几下,“你怎么了?”




李汭燦还要再说,抬眸忽然瞅进了田野的眼睛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盈满了惊惧,漆黑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眼睛里的人眸光冷漠,嘴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像一头凶狠的豹子。




李汭燦几乎一瞬间移开身子,狼狈地从田野的眸子里消失。




原来,原来他在田野眼中,是这个样子。




怪不得朴到贤可以让田野笑,而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




李汭燦重重喘息几声,良久才找回声音,对田野说:“我没事,对不起。”




他从田野身前退开,眼睛没什么焦点地盯着地面,不敢看面前的人,“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激动。”




“李汭燦!”田野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没了压迫感立刻又恢复成那只无法无天的大嗓门兔子,“到底怎么了?你心里有什么能不能别自己憋着?”




“我没有憋着,田野。”李汭燦平静地回答他。




憋着的是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田野气得骂他。




李汭燦不太知道“不可理喻”是什么意思,但听田野的语气也能猜出来大概不是什么好词。他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对。”




成功噎住了还想继续输出的田野。




不顾田野还在后面追着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李汭燦转身大步离开。明明是走着,看背影却总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




李汭燦,田野不是不会笑。




他只是不会对你笑了。










5


“我看来很凶吗?”赵礼杰听见李汭燦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转头问他这个问题,不出意外地手抖了抖,放跑了只剩丝血的红buff,绝望地抓乱自己的头发,觑着李汭燦的脸色,试探着问:“凶?”




李汭燦的脸色沉下去。




赵礼杰赶紧补救:“不凶!一点都不凶!”




李汭燦的眉头皱起来。




小长颈鹿欲哭无泪——哥你到底要闹哪样啊!




赵礼杰知道再这么折腾下去李汭燦病因没找着,自己就先神经衰弱了。Bking突然感到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超凡使命感,深吸几口气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歪起他的半永久嘴角——出手拍了拍李汭燦。




李汭燦面目平静地回头。




赵礼杰不动声色倒吸一口凉气,涌到嘴边的话跟着自已一口唾沫咽回肚子里,向前冲刺的小长颈鹿一个急刹车“啪”地跪在了狐狸面前,悔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




人不是一点点变怂的,人是一瞬间变怂的。




“怎么了?”李汭燦拿掉一半耳机,看着赵礼杰酱茄子一样的脸色发问。




“我...我...”赵礼杰一边嗫嚅一边看李汭燦脸色,“我,我要说我没事你信吗?”




李汭燦挑了下眉,十分配合地点点头:“我信。”说完把另一半耳机戴回去,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去练补兵了。




小长颈鹿超级无敌巨无霸委屈——平时咋不见你这么配合啊!!!




赵礼杰一咬牙一闭眼,心想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伸出手——再次拍了拍李汭燦。




李汭燦再次面目平静地回头。




然而在赵礼杰眼里,李汭燦脸上完全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浑身上下都在红温警告。




“警告警告警告”赵礼杰伴着自己大脑里的警报声,一脸决绝赴死的表情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吐出来:“哥说实话我觉得你确实有亿点点凶具体凶在哪我也说不太出来毕竟你对我们就像哥哥对弟弟一样好,”他喘了口气继续,“感觉你好像离我们有点远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参与我们的对话田野好几次给你递话头你都没接。”




赵礼杰不知道李汭燦是没发火还是没反应过来,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终于颤颤巍巍问出了那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哥,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啊?”




赵礼杰问完的一瞬间就抱紧了自己——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来吧!暴风雨!!!




来......吧?




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




赵礼杰小心翼翼把眼睛睁开一个缝,李汭燦脸上完全没有所谓愤怒神情,反而是静静地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礼杰寻思着自己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了。




“哥,你......你还ok吧?”




听到他的声音,李汭燦迟钝地抬起头,哑着嗓子问他:“田野也这么想吗?”




赵礼杰:纳尼?!




哥你好歹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啊!!!!




赵礼杰捧着受伤的心口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但是田队真的挺关心你的,他还叫我们多跟你说话来着。”




虽然没人敢听吧。




李汭燦冷着脸卷头发:“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话?”




也不对我笑。




赵礼杰卡了一下,讪笑道:“也...没有吧。”




李汭燦冷笑一声,赵礼杰心道不好,急忙就要找补,李汭燦却已经重新带回了耳机一副自闭视听的模样,把赵礼杰剩下的话挡在了屏障之外。




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伤口上撒盐......




赵礼杰仰天长叹——造孽啊!!!






 


 


自从那天和赵礼杰进行完那场不算愉快的对话后,李汭燦比之前更加沉默了。队医甚至觉得他心理出了问题,特地找他谈了两次话。李汭燦乖乖的问啥答啥,搞得队医一脸费解,他出医疗室的时候还能听见队医在后面喃喃“也没啥毛病啊咋就这样了呢”。




李汭燦心里发笑,他本就没问题,病的是田野。不过......李汭燦余光扫到训练室里和朴到贤笑闹的人,田野的病,应该也已经好了吧。




他注意到最近田野格外不对劲。具体表现在田野对自己的关注度直线上升,他总是能感觉到有一个视线如影随形,回头去找的时候对方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直觉田野瞒了自己些什么,心情越发暴躁,而就在刚才,田野更是鬼鬼祟祟把明凯拉出了训练室。




李汭燦泄愤似的敲击着鼠标和键盘,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门口,迟迟等不到田野和明凯回来,嫉妒和被抛弃的委屈几乎要在心里燎原,吓得和他双排的小打野频频侧目,帮他打完蓝还要非常狗腿地问他一句:“哥你想要这个红吗?”




而此时跑出训练室的田野和明凯就站在无人的楼梯间里相顾无言。




田野一改方才的笑脸,皱着眉咬手指,开门见山问:“队医还说没事吗?”




明凯也一脸凝重,摇摇头:“队医缩似压力太大了,多沟通就棱好。”




“可是——”田野闭了闭眼,一副至此都不愿相信的模样,“李汭燦他......”




“他现在都不笑了啊。”




从20年那段时间的连败开始,李汭燦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彼时指挥和舆论压力都压在田野肩上,他以为李汭燦不过和自己一样经历着队伍迭代的痛苦,根本无暇顾及狐狸的异常。等到反应过来时,李汭燦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田野记得有一天明凯告诉自己李汭燦问他人如果不会笑了别人能不能看出来,当时田野刚刚问过明凯有没有觉得李汭燦状态不对劲。明凯跟他说:“李汭燦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你别表现的太明显,他那么骄傲的人......”




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把自己的伤疤公之于众。




“就当什么都没发现吧。”明凯拍了拍田野的肩膀。




当做什么都没发现,说起来容易,但田野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的狐狸不会笑了,抱着尾巴不允许他靠近,但凡他走近一步都会呲着牙朝他低吼。田野渐渐不敢看李汭燦,他怕自己眼中的难过和恐慌会出卖自己。




李汭燦开始反常地给他发乱七八糟的搞笑视频,在训练室里莫名其妙地和他大声对吵,好像证明自己过得很开心一样。那只骄傲的狐狸自以为藏得很好,他不能揭穿他。




20年夏季赛结束,李汭燦回韩国的前一天他们在一起吃完饭,那天田野叫李汭燦对自己笑一个。他不知道合约到期后他们将何去何从,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坐在赛场的同一侧,他只想在这不知道是不是永久离别的最后一面,记住李汭燦笑着的样子。




对面的狐狸很努力地弯起唇角,他看得心脏抽疼,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牵强又难看,眼里的悲伤一定还是露了马脚。果然,狐狸很快又抿紧了嘴唇,大概是发现了他藏不住的担心,掩饰性地低头扒了两口饭。




田野觉得自己灵魂空了一块,瞪大了眼睛把不争气的眼泪逼回去。




他想,李汭燦,你笑不笑都好看。




我陪着你。








6


这个休赛期李汭燦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




先是田野动不动就盯着他看,再是明凯不管在不在基地都要拉着他玩糖豆人,最后就连搞子李炫君都会跑过来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爸比请你喝奶茶。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他们的队医。




李汭燦这个星期第三次坐在医疗室里,听队医坐在对面跟他絮絮叨叨讲解压方式:“平时也可以多做运动放松一下,你不是喜欢健身嘛,运动是发泄情绪的一个有效的方式。”




“我真的没事。”李汭燦不知道第多少次跟队医强调,“我现在——”




“那你笑一下。”队医打断他,抬手示意。




李汭燦皱着眉扯了扯嘴角。也许是为了陪着田野一起折磨自己,他太久没笑了,这个动作做起来生疏了许多,两颊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笑脸保持了不到两秒就支撑不住碎在了脸上。




“是不是觉得笑起来挺累的。”队医看他。




李汭燦低头卷头发没说话,队医知道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能不能跟我讲讲,为什么——不笑了吗?”




“就,就没什么想笑的事啊。”




“那我换个问法。”队医合上了记录本,完全是一副闲聊的姿态,“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觉得不该笑了呢?”




李汭燦偏头,完全是一副不配合的模样。




队医叹了口气,紧紧盯着李汭燦侧脸:“输比赛?训练压力太大?队友配合有问题?”




“都不是?那是......什么人?”




李汭燦眉梢一动。




队医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变化,身体前倾:“谁?明凯?朴到贤?田野?”




李汭燦“唰”一下站起来粗暴地打断队医:“好烦啊!我没事!”他说完也不顾身后队医的脸色,径直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李汭燦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也许病的根本不是田野。




不会笑的那个人,是他。










 


 


李汭燦把自己锁在了厕所里。




他对着镜子努力提起嘴角——笑一下,李汭燦。 




他看着镜子里假笑的人,脑中浮现出S7那年他们八强被淘汰,在场馆外对观众深深鞠的一躬。田野当时在车上偷偷抹眼泪,冷静下来后露出的就是这样一个笑容,对他说:“没事,明年再来。”




那个笑容太脆弱了。单薄的像纸一样的人,强撑笑脸对他说“我没事”,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李汭燦受不了地一掌拍在镜子上,盖住了里面的影子。




别笑了,求你。




他扶着洗手池重重喘息,喷出的气流打在手上,一刀一刀胜似凌迟。伸手“啪”地打开水龙头,捧着水用力往脸上浇,说不清是什么,但他知道他有些必须要冲掉的东西。




不一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间或夹杂着他的名字。




“李汭燦——李汭燦——你没事吧?!”




这么大的声音,只可能是田野。




李汭燦听着门外的声音,红着眼揉了揉僵硬地脸颊,整理好凌乱的表情,抻平褶皱的衣服,走过去拉开了门——




田野敲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啊,”田野悻悻地收回手,故作平静地道,“我看你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以为你睡厕所了呢。完事了赶紧出来。”




“哦。”李汭燦应下,侧身擦过田野的肩向外走,刚迈出一步突然被田野握住小臂。他回头看过来,用眼神询问田野什么事。




“李汭燦你——”田野喉结动了动,“你——”




“?”




田野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抓住李汭燦,这只笨狐狸可能就此把自己放逐到荒原,直至风沙将他掩埋,自己再也找不到他。




“李汭燦,你,你别自己扛着。”




“我在。我一直在。”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




李汭燦看着田野眼睛里苍白又狼狈的自己,伪装一寸一寸剥离,露出模糊的血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彻底卸掉那些枷锁把自己的伤疤全部展示给田野。




狐狸的嘴唇动了动,就要伸手去抱住眼前人单薄的身躯。凑近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捕捉到田野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伸出的手好像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




不行,不可以。




田野已经很痛了。自己不能让他更痛。




李汭燦恍然惊醒。他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别过头低声说:“我没事。”








 


 


7


李汭燦学会了伪装。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就变得比之前更爱笑。遇到好笑的事情笑,遇到不好笑的事情也笑,队伍赢了比赛笑,输了比赛也和田野一样笑得官方。




吓得赵礼杰和李炫君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好几次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聪明,不仅瞒过了队友,甚至连队医也不再找他谈心。




李汭燦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直到某一天输了训练赛他实在忍不住想去外面吹吹风,在拐角遇到了说悄悄话的田野和明凯。




“李汭燦好点了吧应该。”这是明凯的声音。




“好个屁。”李汭燦听着田野的声音,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兔子边说边翻白眼的样子。




“昨天赢比赛辣个时候他笑得多开心啊。”




“假,”田野嗤笑一声,“假死了。”




后面的话李汭燦已经记不清了,他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退回去。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既有没瞒过田野的挫败,又不可否认地带了几分开心。




田野发现他了。




在大家都以为狐狸已经痊愈的时候,田野发现他了。


 












 


虽然没骗过田野,但李汭燦还是很敬业地演了下去。他们夏季常规赛赛一路高歌猛进杀进季后赛,就连李汭燦都以为自己真心实意地开心过了。




然后他们倒在了季后赛的第一轮。




那天他们不在上海主场,按理说赢下来就可以连夜回基地。然而这场失败迫使他们必须在这里多留两天迎战败者组的LNG。当晚队里忙着找宾馆,找网吧包厢开复盘会;到贤安慰他们说起码是2∶3不是0∶3,李炫君开玩笑说他没带内裤要先去买内裤,余峻嘉笑得很甜,到底是没藏住眼里的内疚。




而那个坐在他身边会扯着公鸭嗓嚎叫的小打野无声萎在角落里,沉默地崩溃。他走过去拍了拍小孩的背,想对他说一句没关系的,还有机会。可是小孩只知道红着眼睛低声跟他道歉,说对不起,说他还是太菜了。




“如果当时那个龙惩下来......本来能惩下来的......”




李汭燦蹲下身想挤出一个笑,最后却只是用尽全力保持了平静,对他说:“不全是你的错。我们都有责任。”




如果他对线压制力再强一点,如果他动的再快一点,如果他再集中一点......


如果如果如果......




李汭燦拼了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些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来明明自责又悔恨还要笑着安慰别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接替了明凯的田野一直是这样活着的。




太难了,田野。


这太难了。


 








 


李汭燦装了这么久终于安心地歇了一天。输给WE队里没有一个人能真心实意笑出来,李炫君和到贤拼命装着喜剧人,田野挂着假笑一遍一遍跟他们说“问题不大”,李汭燦疲惫地再也做不了什么伪装,冷着脸参与完了一整轮复盘。




毕竟这个时候笑不出来,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队伍在网吧复完盘就开车往宾馆走。金星宇给他们办好入住,又帮着安顿好行李,李汭燦拿着房卡就要开门进去,隔壁的田野却突然走过来一把拍在他肩上:“出去转转?”




李汭燦直觉要发生些什么,只是他一向拒绝不了田野,点点头把房卡放回兜里,转身就跟着田野下楼了。




盛夏深夜有几分凉意,推开宾馆大门时微风吹过来,拨乱了田野几缕软软的发丝。他们披着队服外套并肩走在马路边,街道空旷,偶尔才会有一两辆车疾驰而过,昏黄的路灯打在田野线条柔和的侧脸上,让李汭燦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看的老电影。




“李汭燦。”他们无言走了许久,田野才开口。




李汭燦喜欢田野叫他的名字。那个“燦”字会被田野咧着嘴拉长声音送出来,软绵绵地缠住他,让他舍不了忘不掉,就连最想离开的时候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




听到田野的声音李汭燦下意识扯出一个笑容:“嗯?”




田野脚步不停,侧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被气笑了,出言刺他:“李汭燦,你能别笑了吗?”




他的笑僵在脸上,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真的换了一副冷然的样子:“怎么?还不许我笑了?”




“你问问自己你到底想笑吗?”田野顿了顿,斟酌了下,“很假。”




“假的要死。”他又强调了一遍。




“赢的时候也假,输的时候更假。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自己扛着,是你的错你要揽不是你的错也要揽,好像这个队里就你一个人一样,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大家又不是非要你——”




“那你呢?”




田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脚步蓦地停住,眨眼反应了两秒,看向李汭燦:“...什么?”




李汭燦嘴笨,复述不出田野刚才那一大串絮絮叨叨,只是重复问了一遍:“那你呢?”




那你呢?为什么不开心还要笑,为什么要自己扛着,为什么难过却缄口不言呢?




田野,你确实没有失去笑的能力。




可是你还会哭吗?




“我...”田野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我是队长啊。”




“你别当队长了。我来当。”




“开什么玩笑啊你,队长怎么可能说当就当啊!”




“队长就不能难过吗?”




“能啊我没说不能。”




“那你今天笑什么?输了比赛你很开心吗?”




田野噎住。他没想到今天李汭燦像吃了嘴皮利索丸一样把自己堵得哑口无言,大脑高速运转盘算着应对方法:“你自己也一样啊!你笑什么?输了比赛你很开心吗?”




“我不开心。”李汭燦直视田野的眼睛,“我不开心。”




田野没料到李汭燦这么直白,下意识“啊”了一声。




“我说我不开心。田野,我很难过。”


非常非常非常难过。




田野被李汭燦的坦白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开个玩笑补救一下自己快要挂不住的笑容,却在看到李汭燦微红的眼眶时安静了下来。


田野的表情寸寸碎裂。




“难过啊。”他认命地撇下了嘴角,低头轻声喃喃,“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熬过了看不见希望的2020,好容易等来了强大的队友,然而春季赛折戟,夏季赛输掉了关键的一场掉进败者组,悲剧好像总是在他们身上重演。


他快难过死了。




“那你哭一个吧。”李汭燦说。




“啥——”田野不可思议地抬头,毫无防备撞进了李汭燦认真的眼睛里。




“开什么玩笑啊你——”田野拍了李汭燦一下。男人没有还手,仍旧用湖水一般沉静的目光看着他。




田野的声音低下去。




他们就这么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田野偏头单手按住双眼,骂了一声“操”。


他哽咽着推了李汭燦一下:“你傻逼啊!”




李汭燦握住田野捶在他身上的手腕,上前一步把肩膀递给田野。扣住田野的背把人按在自己身上,一边安抚性地拍着一边满足地、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低声回答:“嗯。”




田野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那只温暖的手掌,眼泪有决堤的架势,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呜咽溢出,肩膀一抽一抽地颤动。李汭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说:“田野,你哭出来。”




田野颤动地更厉害,他心里大骂“傻逼能不能闭嘴啊!”,压抑了半晌,终于是支撑不住,将头顶在李汭燦的肩膀上,站在深夜陌生的城市街头,嚎啕大哭。


“为...为什么输的总是我们啊!我很想赢的,我,嗝,我努力训练,我特别认真对线,我...为什么总有意外啊?为什么每次就...就差一点!我,我们总有人失误,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到赛场上...我的操作就开始变烂,他...他们还骂我......”




田野哭得厉害,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他胡乱抱住李汭燦的腰把自己埋在狐狸的肩上,不让他看见自己婆娑的泪眼:“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赢啊!这有错吗?啊?这有错吗?”




“这没错。田野,这没错。”李汭燦听着田野甚至有些幼稚的抱怨,笨拙地安慰兔子。他把脸颊侧过去贴住田野的,感觉到温热的眼泪流到了自己脸上,像小动物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田野,你哭吧。哭完就过去了。”




 


兔子终于卸下了重重的包袱,窝在狐狸怀里哭出来。


于是狐狸满足地叹息一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8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李汭燦和田野没有告诉第三个人。




田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完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龇牙咧嘴地握着拳头威胁李汭燦绝对绝对不许传出去。李汭燦得了便宜还卖乖,从兔子那里顺来了几声软敷敷的撒娇——虽然兔子不说他也舍不得把这件小秘密告诉别人。




李汭燦和田野的病都彻彻底底好了。他们还是不习惯展示自己的脆弱,不过兔子身上的担子被狐狸分去了一半,狐狸流血的伤口也有兔子帮忙舔舐,虽然还是会难过,面对遗憾还是会无能为力。但好在他们不再孤独。




世界赛输给T1那段难熬的日子里队伍出去散心,李汭燦心甘情愿驮着扑上来的李炫君跑了好远,田野指着海鸥大言不惭地说这是鸭子。四下无人的火山脚下李汭燦大叫着让田野给他点达美乐,田野不顾李汭燦的反对冲进便利店大采购。




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但大家都知道李汭燦和田野变了。他们还是咋咋呼呼地相处,却好像已经谁都离不开对方。




喜剧人到贤终于不用再每天辛辛苦苦地扮乐子人。他在某一天悄悄跟李汭燦说:“哥,你发现没有,田野现在看见你就特开心,我当初真没骗你。”




李汭燦被他一句话搞得不太好意思,掩饰般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警告他好好训练别想些有的没的,离开时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嘿嘿”漏出几声傻不拉几的笑。




冰岛的冬天还是很寒冷,风肆意狂吹,晚上出去称得上举步维艰;他们运气也不太好,几次跑出去看极光都赶上阴天,没见到网上所说的最好看的样子;总决赛打DK没兑现赛前田野许下3∶0的壮志,连输两局的时候国内许许多多线下观赛的观众中途退场。




李汭燦和田野好像总会伴有一些遗憾。夺冠那天晚上的庆功宴田野迷迷瞪瞪地跟李汭燦表达他的不满,被坐在旁边的小长颈鹿听了去。




小孩沉吟了一会,说了个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句子。赵礼杰不愧是高智商打野,拽的话文绉绉的,田野只能理解个大概,但是他觉得说的很好,于是记到了今天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欢喜。


 


今日相乐,皆当欢喜。


 


 




9


从冰岛回来的休赛期李汭燦没再折腾,索性直接留在上海。然而田野叛逃了革命,全明星后麻溜收拾完行李就要回云南老家。




走的那天李汭燦把他送到基地门口,看着他上车的前一秒突然给人叫住。田野扒着车门回头看他,暖和的阳光洒在少年身上,田野舒服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小动物。




李汭燦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叫他:“田野,你哭一个。”




田野愣了两秒,然后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的眼尾微微上扬,嘴角的笑纹肆意蔓开,艳过三月桃花,亮过八月暖阳。




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




好像他一笑,就都一晃而过了。




 


10


李汭燦生病了。


只有田野是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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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乱语了一堆,写完这个准备搞点轻松的,毕竟休赛期来了,直播它不香吗:)


彩蛋是枪宝视角,我已经在努力用搞笑男的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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